北海迷人，令人神往。金秋的一個夜晚，在團(tuán)山北海浴場岸邊的一塊碩大的巖石上，我與幾個文友聽著濤聲談海。我們在議海明威《老人與?！返墓适?，論從維熙《海中聽海》——有關(guān)于文學(xué)原色的聯(lián)想：它時而瘋狂、時而絮語、時而暴逆、時而溫純、時而低吟、時而亢奮……從中，我聽到了大海深沉的呼吸，我感覺到了我認(rèn)識了海，并從大海中吸取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我們那有關(guān)于海的話題，隨說就隨著靜靜的海風(fēng)遠(yuǎn)遠(yuǎn)的飄逝。疏落的星空，在揮灑著，遠(yuǎn)遠(yuǎn)的、靜靜的；夜晚的銀河也遠(yuǎn)遠(yuǎn)的、靜靜的。靜坐遠(yuǎn)望，夜幕罩海，暗影重合，波浪渺渺，海天迷離。望著望著，起伏的波濤一排排的自地平線的那一端，轟隆隆地奔流而來，又一排排的消失在沉睡的沙灘上。多半的時間，我們沉默不語，只是想專心傾聽著海濤拍岸益處的美妙的歌聲。那是一曲最深沉的大樂章，是乎世間任何樂器也無法模擬的、最諧和、最豐美的交響。
　　大海波涌，潮動，浪卷，濤飛，跳躍著一串串顫抖的音符……這自然的節(jié)奏，這多么怡然的夜晚呵！由于夜空到處布滿星辰，那深藍(lán)的海面都變得活躍起來，融入了一片優(yōu)游的星輝。此時，我完全置身于夜海琴聲的誘惑之中；我微閉著眼睛，享受著夜海的溫純。大海湛藍(lán)，碧蔚，泛青，微黛，仿佛一切都蘊(yùn)藏著絢麗的色彩；那水天一色，濃淡不同，明暗有序，輪廓分明的大海上，空氣、風(fēng)絮、嬌月、星辰……所有的一切，好像潮動一樣恬淡，好像浪卷一樣清新，好像濤飛一樣永無止境地流動。睜開眼睛，遠(yuǎn)處的海面上，若隱若現(xiàn)有幾個發(fā)亮的東西，如同“螢火蟲”般散發(fā)著柔光，翩翩舞動。那輕快的“螢火蟲”在海面上飛來飛去，一會兒聚攏在一起，一會兒又分散開來，亮點(diǎn)隱隱約約地映著海面飄舞，像夜空的星光閃爍而迷人。
　　其實(shí)，哪里是什么螢火蟲呀，那分明是漁船上的夜航燈呵！仿佛高高舉著徹夜不息的光明，照臨四周深不可測的陰影，使蒼茫的海域不再沉寂，在黑夜中用心激起大海之戀的情絮。漁民們借著夜航燈的光亮，在深海中撒網(wǎng)，撲撈……當(dāng)他們滿載收獲返航的時候，他們的心情該是多么歡暢和喜悅啊！不正如夜航燈一樣傾瀉出狂喜般的熱情，感染著每一個夜空中觀潮者的心。
　　當(dāng)那海面上的漁火竟然變得越來越大的時候，而夜海的琴聲卻久久地在心中縈繞﹑回蕩著；此時，有一種難以言傳的平靜觸入我的靈魂，覺得整個的身心都已融化在那足以忘掉一切的安逸和清閑的境界之中了。
　　月朗晴空，海風(fēng)輕拂，波濤涌動，海的聲音開始真正沉雄的時候，在這里過夜的游客和我的同伴都各自悄然入睡。多么怡然的夜晚，這自然宏偉的節(jié)奏！這風(fēng)，這月，這聲音，一切幾乎使我難以安眠。
　　此時，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月光照耀的海岸，獨(dú)自領(lǐng)略這一份靜穆悠遠(yuǎn)的心境，與那些浪花、漁火、星辰、礁石、沙灘、貝殼和魚兒一起呼吸這片北海之夜的芬芳。不遠(yuǎn)處那急管繁弦般的濤聲和懸浮在海面上閃爍的星月，漁火，構(gòu)成了動與靜互相和諧的氛圍，將生命與智慧譜成了樂曲，正如美麗或憂愁的心結(jié)將青春的歲月譜成樂曲一樣，令人顫栗地愉悅。我知道，這就是際遇和境界了，所有的際遇和境界都必須用心靈默默地體驗(yàn)和感受。
　　因此，我想起，在人的一生中，會有許許多多的際遇和境界，都是如此地令人難以忘懷。
　　比如童年。那是含苞未放一樣的年華，詩一樣、夢一樣的年華，但也似水一樣的年華，那樣輕，悠悠的，無法琢磨地流逝著。好像曇花一現(xiàn)，短短的一瞬，就永遠(yuǎn)地流失了！那時候，我們不知道什么叫做際遇和境界，如今知道了，可是金色童年的歲月卻已經(jīng)不在，因此我們更加茫然，而茫然的情緒也是一種幻失幻得的境界。朋友們，你是否也感受到花？詩？或夢？體會到了那金色的歲月無法捉摸的歡欣與惆悵？
　　人生的境界如此美麗，正如彩虹、流星以及曇花，即使流逝，我們也一樣熱愛，珍惜生命；即使有過惆悵和迷離，我們也深戀這個精彩的世界。因?yàn)橛懈形?，我們才會去追求完美；因?yàn)橛型昝?，我們才才會把握這有限的年華。我們渴求友誼，如同冬日里渴求那束溫暖的陽光；我們渴望成功，如同渴望秋日那片豐碩的果實(shí)；我們離不開奮斗，如同離不開夏日那種清爽的空氣；我們追求理想，如同追求春日里那綠色蓬勃的生機(jī)……面對漫長而短暫的人生只旅，如同面對春華秋實(shí)，我們無須抱怨，我們無怨無悔；我們應(yīng)該感謝生命，感謝生命賜予我們一次生存的機(jī)會；我們應(yīng)該珍惜，讓我們攜手走過四季，走過昨天，擁抱今天，向往明天。于是，明白了彩虹為什么完美，只因?yàn)樗W耀著誘人的色彩，隱藏著青春的內(nèi)涵；于是，明白了流星為什么美麗，只因?yàn)樗鼇硪泊掖?，去也匆匆，不留下任何痕跡；于是，明白了曇花為什么醉人，只因?yàn)樗娜患词牛瑳]有長久的赫然存在和永無休止的艷冠群芳。
　　感悟和渴求是一種境界，追求和珍惜是一種境界，這個大海和諧的交響更是一種境界。生命有限，一去不能復(fù)返。心靈只水源源不決，好比這星月夜照耀的海面，有潮起，有潮落，它的律動是多么的自然與和諧，充滿著澎湃的活力，這就是境界。人生沒有風(fēng)平浪靜的時候，青春是永遠(yuǎn)不熄滅的航燈，撥正理想的羅盤，駛出昨天的擱淺，便會有一片難以仰制的渴望；人生沒有風(fēng)平浪靜的時候，青春是永遠(yuǎn)不落的征帆，蕩起強(qiáng)勁的楫槳，駛出昨天的狹窄，便是一片令人振奮的蔚藍(lán)和寬廣。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祥和的海岸，我想起一位畫家所說：大海濃淡不同，明暗有序，輪廓分明，湛藍(lán)，碧蔚，泛青，微黛，仿佛一切都蘊(yùn)藏著絢麗的色彩，散發(fā)著誘惑的氣息，這就是境界；而且，是它所獨(dú)有色彩，曾以童話般的底色留在我的心里。我又想起一位音樂家所描述：大海波涌，潮動，浪卷，濤飛，跳躍著一串串顫抖的音符……這自然的節(jié)奏，這多么怡然的夜晚呵！這就是境界了。也許，從大海中，水手揣摩出遼闊，詩人捕捉到澎湃，政治家體味著蒼茫，哲理家領(lǐng)悟到了深邃，歷史學(xué)家洞察了悠遠(yuǎn)，改革者探索了潮汛……但卻，我想這就是他們所機(jī)遇感悟到的一種境界，一直默默地豐富著富有自己的閱歷，完善著自己的性格。
　　呵，北海之夜的波濤，我心中的歌！境界其實(shí)只屬于敏感的心靈，它是一種存在，但是更多的是一種體驗(yàn)，它被人創(chuàng)造亦創(chuàng)造了人生。無論平凡、超越；無論一帆風(fēng)順或是坎坷，境界有如月光、花香以及清新的空氣，浸染、彌漫在人生的旅途中。
　　此時，我就坐在布滿波濤拍岸的一塊碩大的巖石上，頭頂星月的光輝，四周閃爍映著光芒；我的心，漸漸變得透明，仿佛融入那片乳白色的光流里去了。天籟和聲把我演奏成一節(jié)深澈透明的音符，使我感受到對岸離我很近，仿佛伸手可及，我是如此深愛這個世界；北海之夜，讓我癡迷，也讓我的心得到安詳。我知道，此時的這種境界，而且在我一生只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永恒的一切事物，美好的一切事物，如此地令我欣慰。